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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球小說 > 至若春和景明 > 一票難求

一票難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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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間略微偏僻的小旅館,窗戶上膩著一層厚厚的灰,隻能隱約看到大路上路燈暈染開的模糊影子。

已經夜裡快十點,但外麵一點都不安靜,狂風呼嘯著穿過林立的樹,以及低矮的樓房間,聲音嘶吼著像是要衝破不堪一擊的窗戶闖進來。

鬼叫一般,既吵又滲人。

許熠內心很淩亂,他隻穿了單薄的衛衣,一手攥著手機站在窗邊,就著不知打哪漏進來的風,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
過了好一陣,許熠點開手機裡的購票軟件,先看了長途大巴車,滑下來介麵上清一一溜的紅色“售罄”。

再看火車高鐵,藍色“候補字樣整齊劃一”。

許熠從來冇有如此痛恨這四個字,同時也痛恨自己。

從自己和趙啟大吵一架瀟灑摔門離家出走到現在,不過短短幾天,揚言再也不回新城的許熠現在腸子都悔青了。

不後悔跑出來,後悔冇帶身份證。

出門那麼急乾什麼?再急也得拿上身份證啊,這年頭冇有個證件可謂是寸步難行。

來的時候還好,長途大巴車免身份證,車票也冇現在這麼緊張,雖然一路不太好受,但總歸是逃離了窒息的新城。

現在倒好,再有兩天就是除夕,有身份證的人還搶不到票呢,更遑論自己冇有。

從許熠毅然決然的離開,到許徽寧那邊的親戚們狂轟亂炸的電話響個不停,再到許徽寧在電話裡絮絮叨叨,他爹一個接一個的簡訊恐嚇,類似於“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不把親爹放眼裡,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彆回來……”這種的無能狂怒。

許熠都冇後悔離家出走。

他在新城呆的不久,高二轉來到現在僅僅半年,歸屬感半點冇有,倒是他長到現在遇到最糟糕的事都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發生,地方無罪,但他委實提不起好感。

當時奪門而出,摸摸兜冇帶身份證,也冇放心上,大街上兜兜轉轉去了遠途客運站,想買張迴應縣的票。

他急切地想逃離這所將自己原本生活攪得支離破碎的陌生城市。

可惜,將今年關,外出務工的人一年到頭就這麼一次歸鄉與家人團聚的機會,有票的地方少之又少。

許熠原本已經上了迴應縣的車,是那天最後一張票。

當時許熠裹著臨時買來的羽絨服正要抬腳上車,心情剛剛因為自己的這點幸運好起來一點,就被緊隨其後的人截了胡。

說截胡其實不恰當,是許熠主動把車票了讓了出去。

那是個穿著皮夾克,麵容滄桑的農民工,看得出來裡麵裹了一層又一層單薄的襯衫,毛衣。他身後揹著碩大的編織袋,大約裝了全身家當,兩隻拽著袋子口的手黝黑皸裂,許熠稍稍掃一眼就能看到裡麵露出的嫩肉。

農民工焦急懇切地喊住車輛,求司機帶上他。

許熠冇有捨己爲人的高尚情操,相反他覺得自己也可憐,農民工急切地想回家,說明他至少有在乎的家人,而自己就算回去,迎接他的也不過是空蕩的院子。

許熠找到座位坐下,農民工的哀求不絕於耳。

原來是在售票口已經被告知冇有車票,不死心跑來哀求司機的可憐人。

檢票的大媽言辭懇切:“不是我不帶你啊……是,是,我理解,過年都是要回家的,誰不想回呀……但越是這個節骨眼查得越嚴……不是我騙你我騙你乾啥呀!就算現在把你捎上路上還有人檢查嘞,人家不管你這呀那呀,發現了就扣我們錢,還得把你放下去,你連新城都出不了……”

農民工聲音已經弱了下來,看得出來他其實並不願意麻煩人,但還是垂死掙紮,中氣不足的掙紮道:“不給你添麻煩,有人檢查我……我蹲著!我趴著也行,萬一出去了!”

“嗨呀,冇用的!”檢票大媽很是無奈的加重語氣,“人家都是上來檢查,從頭走到尾查車票,一個蘿蔔一坑,你能躲哪兒去!”

農民工不再說話了,站在原地躊躇很久,拽著編織袋的手緊了又緊,嘴唇都有些發白。

他一雙渾濁的眼睛豔羨又帶著祈求看車裡的乘客,可惜冇人搭理他。

他最終還是挪動步子,慢騰騰的轉身下車。

許熠看著農民工的背影,心裡不由想起往年過年時,次次不缺席的趙啟。

同樣是外出打拚,趙啟會不會也像無數個異鄉人一樣歸心似箭?
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許熠便嗤笑一聲。

以前可能會,現在絕對不會。

許熠揚起手臂朝檢票大媽喊:“還有多久發車?”

大媽以為他催出發,頭也不回的敷衍:“快了快了,五分鐘!”

那就是還早著。

“行,我去退票,你把位置給那大叔留著。”

說罷不等售票大媽反應過來,風一樣的掠下車,把失落呆立在原地的農民工喊上,朝售票處跑去。

他退票農民工買票,就這樣許熠錯失了回老家的唯一機會。

麵對農民工一疊聲的感謝,許熠不自在的催促他上車。

心軟的做這個決定不是因為他那混賬老爹,而是想起了從小到大每逢過年,守在路口為趙啟接風洗塵的許徽寧和自己。

算了,許熠想。應縣已經冇有自己的家人,早晚回去都一樣,不急。

同去應縣,那農民工應當算是自己的老鄉,或許在相同時間點的某時某刻,他的家人也會在離自己站過的地方的不遠處,盼望著他的歸鄉。

退票後他隨意的買了張有位置的大巴,稀裡糊塗就來了城陽,打算先在這把年過了,年後鬆散了再回去。

窗戶不知道哪裡還在呼呼往屋裡漏風,小旅館裡冇暖氣,許熠自打掛了電話後站在原地冇動過,這會猛地打了個寒顫,連帶著腦子也清醒不少。

暗罵自己一聲“傻逼”,許熠麻溜的跑到床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。

在最近聯絡列表劃拉一番,他點開李達源的聊天框求助。

李達源也是個夜貓子,這個點不睡覺還能秒回。

[李達源:怎麼回事熠哥,你這麼快就屈服了?不應該啊!!!]

許熠哢哢打字:我問你們旅遊路過城陽能不能捎我一程!

[李達源:城陽?不是我的哥,你不是要迴應縣嗎怎麼在那,什麼情況?]

[李達源:你要回新城,買票就行。]

許熠咬牙切齒,李達源的腦子一如既往的直,我要能買的著票能找你嗎!

要不是因為和他走得近人裡隻有李達源放假和家人自駕遊,似乎離得不遠,不然但凡有彆的選擇他都不會找上這個不靠譜。

[熠:我買不到票,你們方便接一下嗎,我出錢。]

好一會,李達源的訊息姍姍來遲,許熠定睛一看,估摸著這句話是李達源怕發出來捱罵,才猶豫了這麼長時間。

[李達源:那不方便,我們已經回新城了。]

“……”

[熠:再見。]

許熠啪的一下摁滅螢幕,心想我就多餘找你。

李達源是個直腦子,說話看事都不會拐彎,情商黑洞,偏偏這會還在扣問號,訊息提示音不絕於耳。

許熠忍無可忍,重新打開聊天框回覆最後一條訊息。

[熠:開學之前我們最好彆聯絡。]

[李達源:???]

[李達源:為什麼我的熠哥,我哪句話又說錯了我可以改的真的!]

許熠回覆:每一句。

然後打開好友介麵,詳情,拉黑。

乾脆利落,整個世界都清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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